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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難者與房子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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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難者與房子(七)

這一等,就是整整三天。

三天的時間裏,醫生對安宜做了多次檢查,始終無法判斷使其長時間昏迷的原因。唯一可以往病因上靠的,大概是她腦後的一處傷口。

面對日漸暴躁的任經武,醫生只好用病人受了太大驚嚇這樣的理由做解釋,可惜沒能起到任何安撫的作用。好在第三天時,安宜醒了過來,否則,醫生怕自己就該倒下了。

任經武迫不及待地想從她嘴裏套出事情的真相,然而,巨大的沖擊力給她的腦子帶去太多影響,她只剩下一些斷斷續續的記憶。

在她的描述中,那間小屋子裏,發生了極為慘烈的廝殺。任司源明明中了毒,卻沒有因此而去世,她的同伴們都死在了那裏,唯有她一人,在他們的幫助下僥幸逃出生天。

雖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,任經武仍然不放心。於是,他再次派出了手下,前往那棟房子探查。

之前衛隊們只是在外頭觀察,暫時還沒有進到裏面去過,現在,終於可以放心大膽地進屋了。

房子裏的景象果然淒慘至極。門窗大開,家具要麽被砍翻倒地、要麽殘破至極,墻面上到處是刀痕與血跡,雖找不到屍體,但他們幾乎可以確定,這兒一定出過命案,死亡人數且必定在兩人以上。

可是不管怎麽說,神秘消失的屍體都代表著一種隱患。

衛隊隊長本該將這一情況老實上報,但想到任經武最近那逐漸癲狂的模樣,以及最近收到的命令,他開始猶豫。

要是如實上報,任經武定會鐵了心要他們探明整個北方大地。北方大地本就藏著許多看不見的危險,他們的物資又已經見了底……他不能看著兄弟們死在這裏。

最終,他改動了上報的文件,將未發現屍體改為“已發現四具屍體,焚毀後掩埋”。

待探查的隊伍離開後,落照滅了他們放下的火,稍稍松了口氣。她沒有動自己偽造的案發現場,沒猜錯的話,再過幾天,這滿地的刀痕和血跡還能起到一點小小的作用。

任司源用現代科技順利偷聽了四人的談話,知道他們想象出怎樣的一副景象,立刻轉告於她。於是,她便及時地偽造了現場,配合他們的說辭,希望能蒙騙過去。

效果出乎意料好。

安宜撒出的謊言得到了任經武的信任,她被留在了衛隊中,還重新擔當了一個比過去更重要的職位。

按照她原本的計劃,她要趁這機會,在工作系統內部找到足以揭示幕後真兇的線索。可是此事說著便不容易,做起來自然更難。

她沒能找到任何證明,反而因為過於急切的行為舉止,引起了某些人的註意。他們將她的奇怪行動告知了任經武,而他沒費多少心思,就猜出了她的想法。

眼下,任經武幾乎就要成為西方大地的掌控者,可若是他對弟弟的所作所為暴露於人前,那麽家族中一大批自父親那兒繼承下來的星士力量,將會不再受他控制。說不準,他們還會對著他這個背叛者舉起武器。

他自然不可能任由一個小小的安宜毀了自己,於是,他毫不猶豫地向著她出手了。

任經武對上安宜,後者理應毫無反抗之力,事實也確實如此。

唯一的意外是,他使用的冷兵器出了些許的問題。他對星力的控制向來不穩定,所以當使用的兵器在手中炸開時,他認為這是星力失控的緣故。他自然不可能想到,兵器的變化會與一個“死人”有關。

爆炸產生的沖擊力實在太大,以至於安宜直接屍骨無存,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與血跡。

過程雖然出了意外,好在結局還是如他所願。

至此,他終於能徹徹底底地放下心來,享受屬於他的勝利。

^

安宜是在一陣輕微的震顫中醒過來的。她花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緩過神來,後知後覺地意識到,她正躺在汽車的副駕駛位上。

看清楚開車的人是誰後,她懷疑自己還未徹底清醒——

任師父他……怎麽會在這裏?還開車帶著她?她還活著嗎?他們要去哪兒?

今天的冒險之舉也不算毫無收獲,自從她發現她已經被任經武盯上以後,她就開始謀劃自己的死亡,希望能以此換一個答案。

當他手持長刀走向她時,已經是勝券在握,於是他給了她一個痛快,並附贈她父母死亡“意外”背後的真相。

安宜的父母都是沒有覺醒星力的普通人,聽了一些言過其實的宣傳,相信了任經武放出的承諾,帶著女兒遷往了據說有特殊保護系統的西方大地。

西方大地確實有了新研制出的完備防護系統,當初任經武和任司源的父親,曾派出小隊往北方大地探查。那次探查之旅起到了一定的效果,回來後,他命專人開啟了防護裝置的研究。研究已取得一定進展,能有效地應對象的襲擊。

唯一的問題是,任經武在由他接手此事後,悄悄對政策做出了調整。防護裝置投入使用後,並不為安宜父母這樣的普通人提供。有錢的大戶一個接一個住進了有防護罩的上區,成為本地“新貴族”,他們卻和象一塊兒,被阻擋在了上區之外。

最終,在一次應對象而展開防護系統時,她的父母受到衛隊無差別攻擊,因而身亡。

攻擊的命令,是任經武瞞著父親下的。

那時的安宜已經十二歲了,但沒有受過系統的訓練,面對紛雜的攻擊實在不知所措,她甚至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一股力量擊中父母、害死了他們。要不是被衛隊發現她體內有強大的星力,她應該也會有個和父母一樣的下場。

在衛隊擔任要職後,她開始探查父母的死亡真相。然而,官方對此的解釋卻是“一場意外”。因為恐懼與巨大的悲傷,她當日的記憶很是模糊,但她依稀記得,父母並不是死於象之手。她覺察到官方這個答案中存在問題而心生不滿,任經武就是利用了這一點,把父親和任司源汙蔑成為下令開火的始作俑者。

面對著只剩一口氣的安宜,任經武十分大度,洩露了當年的真相。

他不知道的是,兩人之間的對話,早已通過一款特殊的竊聽設備,完整傳入賀開哲三人的耳中。

賀開哲三人以為,安宜已經準備好了假死的手段,就像他們一樣,能借著死遁的由頭逃生。

只有在這一件事情上,她騙了他們。

一旦她利用假死逃跑的計劃出了紕漏,懷疑的火種就可能會燒到同伴身上。只有她死了,才能讓任經武徹底放下心。所以,她做好了必死的準備,在那柄長刀亮起光芒時,認命地閉上了眼睛。

眼下,她竟然還好端端地在喘氣,這實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。

“醒了?”任司源用眼角的餘光註意到她的動作,平靜開口解釋:“我用自己的星力,給任經武的長刀加了點buff,他現在很確信你已經死了,安心。接下來,我會送你去和開哲他們匯合。他們已經知道了你的打算,建議你趁著現在還有時間,趕緊想想怎麽哄人。一會兒要是被打了,我不會幫忙的。”

和忙於工作與攬權的兄長不同,他這些年可從沒有一刻疏於修行。他對於星力的掌控能力,每年都在增強,到現在,已經能隔空對一定範圍之內的冷兵器施加影響了。

努力消化完他這一席話後,安宜被最後一句引去了註意。一時間,她也顧不上別的,腦子飛速轉開,思考起怎樣的說辭才能消減同伴被她蒙騙的怒火。

直到下車時,她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,想起問任司源:“師父,您……怎麽會在這裏?”

這還是安宜第一次稱呼他為“師父”。稱呼上的變化,足以證明她心中想法的轉變。

安宜想想都覺得事情有些不合理。

她都已經想要下毒害人了,任師父竟然能不計前嫌到這個份上,特意趕來救她?

話一出口,她就後悔了。

與任司源對上視線時,她從他眼中看到了幾分無奈與幽怨,這些情緒明明白白地告訴她,她問了不該問的事兒。

任司源並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,他重重地嘆了口氣:“你就當我這是……生活所迫吧。別磨蹭了,快點進去。等你們這邊的事情處理好,我還趕著回家呢。”

聽出他語氣中的催促意味,安宜再沒半刻的猶豫與停頓。她長出一口氣,推開臨時住所的房門,走向了等待著她的朋友們。

意想中的責罵並沒有到來。

邵盼晴是個暴脾氣的女孩子,直接幹脆利落地給了她一巴掌。

打完之後,邵盼晴笑笑,開口道:“算賬就到此為止。安姐,歡迎回來,以後可不許再單獨行動了。”

安宜哪兒還敢說出半個不字,滿口答應下來。

這一次,她是真的再不準備單獨行動。

再之後,四人進行的,便是一陣對未來行動的規劃。他們思來想去,都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去處。畢竟,如今的他們只能是四具“屍體”,絕不能出現在任經武或其心腹的眼前。要不然,所有的計劃就都白費了,搞不好還會惹來殺身之禍。

眼看著四人逐漸沈默下去,一直靠著墻壁一言不發的任司源不大情願地開口建議道:“要不要回我那兒去?”

雖然他很不甘心,但他料想,落照應該會很願意接納他們幾個人。如果她的心情因此變好,那他……勉強可以忍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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